這天早上，童府侍候兩個小姐的丫鬟芙兒悄悄從二小姐童茹慧的房裏出來，剛合上門，鬼鬼祟祟的樣子就被仆婦趙娘看見了。

這副樣子必然不是做了什麽光明磊落的事情，她當即一聲呵斥道：“你幹什麽呢！是不是偷了東西了！”

芙兒被她嚇了一跳，手裏拿著的東西掉到了地上。

她正準備撿起來，趙娘搶先兩步走上去從她手裏搶了過來，只見是一塊破布巾子，粗麻布做的也不像是小姐們用的東西，於是嫌棄地塞回芙兒手裏，道：“你偷了什麽東西？快點給我拿出來！”

芙兒低著頭道：“回趙娘，我什麽都沒有偷，只是進去打掃的。”

“打掃？光著手打掃？你怕是用舌頭舔的地？”趙娘不信她的說法，話也說得難聽，“你是叫蓉兒還是芙兒來著，長得一副狐媚樣子，別以為能逃過我的眼睛。”

說話間一雙手就往芙兒身上摸，試圖找出她偷的東西。

“我沒有偷！”芙兒躲開了她的手，神色卻沒有了剛剛表現出來的畏縮，擡眼看人的時候甚至透著一股子狠辣勁兒，“你算什麽東西，不過是個廚房待了幾十年的老奴才，比我上等到哪裏去？”

趙娘被她這一番話驚到了，一時間居然還找不出話來反駁，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兩人身後，半掩著的房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推開了，一個白毛的貓頭鉆了出來。伏九困惑地看著丫鬟芙兒離去的背影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，轉頭向前院跑了過去。

此時，程家人已經來童府鬧了好一陣兒了。

程太尉坐在偏廳的上座上，好整以暇的樣子貌似是準備在這裏長期駐紮了。

下面的童老爺也從下朝開始就在這裏陪著，童家兩個女兒站在一旁。

“程大人，你說這事，怎麽可能跟我家茹慧有關系呢，她不過一個普通小女子，你說她拐程小姐幹什麽？”童老爺開口道，盡管這個道理他已經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了，但是對方就是不肯罷休，似乎不從童府找出程海荷來就不肯放過他們。

童老爺也沒有辦法，他不過一介禦史，而對方是太尉，他也只有恭恭敬敬地勸說。

程太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，才開口說：“原本的確不管童家小姐的事情，但是國師說天有異象，就是在你童府，說的就是你家童茹慧！”

南燭在旁邊站了半天，沒想到這老頭現在還沒完沒了了，站得腳都麻了暗自換重心放松的她聽見這一句，頓時就炸毛了，“程大人，這話說得可就實在冤屈我了，我哪有那麽大本事把一個大活人變沒？要是真有，我現在就把您二位變回程府了。”

“你！”程太尉怒而反笑，“你這小丫頭這麽鬼靈精怪，說不定就是妖怪作祟，我已經請了國師過來，他一查便知，即便不是，也就當給你去一去邪氣，改改這頂撞長輩的毛病！”

南燭還想說什麽，被旁邊的童馥欣攔住了，她給了她一個眼色，轉頭開口笑道：“程大人別生氣，小妹只不過是孩子心性，不看在我的面子上，也看在與我爹同僚的面子上，饒了她吧。”

這話說得巧妙，童馥欣過些日子就要嫁入太子府了人盡皆知，她面上是要他看同僚情，實際上還是讓他看一看她這太子妃的面子夠不夠大。

一個下人從外面進來，在童老爺身邊耳語了幾句，童老爺點點頭，道：“程大人，國師馬上就要到了，既然如此，不如跟我一起去前門迎一迎？”

程太尉放下手裏的茶杯，趾高氣昂地率先走了出去。

幾人在前門站了沒有一會兒，國師的馬車就出現在了眼前，只覺得精美絕倫，不遜色與皇家馬車幾分。國師從馬車上走下來，身上套著一件奇怪的黑色長袍子。

要說這位國師，也是前月才被皇上冊封的，他剛出現就給皇帝預測了國運，說是南方即將有外敵來犯，果然這月南蠻真的打過來了，因為他的話我軍糧草充足將士振奮，形勢一片大好，按前線戰報，說是過不了多久就能打敗敵人，班師回朝。

皇帝也因為他的神奇能力，將他冊封為國師，為皇家測算運勢。

他走到門前，眾人行了禮，他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掃了一圈，把目光落在了站在最後面的南燭身上。

南燭心裏也在打量著這個據說有大法力的國師。看起來倒是很年輕的樣子，十分普通的面相，但是她也不敢下定論，說不定人間的修仙者都是這樣相貌平平的，就像那個路邊擺攤算命的江天師，還是不能輕舉妄動。

“此處有妖孽。”國師低聲道。

程太尉沒想到國師這麽厲害，什麽法術都沒有做，就能發現妖怪了，於是立刻追問道：“敢問國師，這說的是誰？”

“自然是她，”國師伸手一指，果不其然指向了南燭，“你前月就應該死了，為何還在這裏？”

“血口噴人！”童老爺反駁道，他也顧不上什麽尊卑禮節了，立刻為自己的女兒辯護，“即便閣下是國師，也不可這麽冤枉清白人！你有何證據？”

“證據不就在她房間裏？”國師輕飄飄道，看似勝券在握，“似乎是只妖狐吧。”

南燭心裏一驚。

這難道說的是伏九？這個國師是怎麽知道的？難不成他真的是某個上仙轉世，但是她怎麽從來沒在九重天見過這個人？

“既然如此，那我們就去查看一番，自然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。”程太尉道。

童馥欣見此也有些慌亂，勉強道：“如若不是呢？茹慧尚且是個沒出閣的姑娘……”

南燭知道這是童馥欣在給她打掩護，然而心裏一時也沒了辦法。

自從那日少司命突然來看她，把小妖伏九嚇了個半死，別說跟他說話了，她這幾天連他的影子都沒有見到。想著他應該也鬧不出什麽大風浪來，她也就沒有理會，但是這要是被這國師捉到了，順便還給童茹慧扣個妖孽的帽子，下場不容樂觀。

這時旁邊花木叢裏突然竄出來一只白貓，他跳了一下，結果因為體型原因沒能順利跳進南燭懷裏，“撲通”一聲又掉回了草叢裏，但還好引起了她的註意。

南燭心想出現得真是時候，趕忙蹲下身抱起伏九，順帶緊張地看了一眼國師，只是對方似乎什麽反應都沒有，這就有點奇怪了。

她低聲問：“你怎麽在這裏？”

這邊童府幾人還是犟不過程太尉，預備前往西苑那邊童茹慧的住處了。

“有人買通了小丫鬟在你房裏放了東西，被我弄走了。”伏九悄聲回答。

有人買通？那也就是說這國師不過是招搖撞騙了？難怪他看一眼能知道南燭有問題，但見到真正的狐妖伏九卻沒有任何反應了。

想到這裏，南燭放下心來，既然是假裝的，那就好辦了。

“晚上獎勵你一只烤鴨。”她道。

“老朽看起來是會被你一只烤鴨就收買的嗎？”伏九道，“你們這些神仙就是這麽個德行。”

南燭也不反駁了，跟著眾人前往自己的住處。主動權在她這邊，那就要讓這個假國師好看。

到了屋門口，眾人也不管禮節，一通都進了屋裏。

“你們隨便搜，”南燭道，“只是如果什麽都搜不到，我就要程太尉跟國師大人給我小女子一個說法了。”

程太尉沒搭話，但心裏也清楚得很。報官都查不出結果，國師說是童府裏這個妖孽作祟，他也只有賭這一把了。

“搜！”他一揚手，跟著過來的程家幾個丫鬟就上前一通亂翻，將櫃子床鋪都翻得稀亂，似有掘地三尺之勢。

南燭拿過桌上插著梔子花的琉璃瓶子放在面前，以免也遭到那幾個粗手丫鬟的荼毒。裏面有兩只花已經枯萎了，但是大部分的都如那天周念所說，開得很好。

伏九臥在他慣常待的軟塌上，看著他們忙活。他早就將那個小丫鬟放在南燭櫃子裏的一塊狐皮拿出去藏在別處了，他們想搜也搜不出什麽，只是可憐被剝皮的那個同族，死也不得安寧。

翻了半刻，都是一些尋常東西，什麽也沒找到，一旁看著的童馥欣也放心了，道：“程太尉，這可怎麽辦，看來什麽都沒有啊。”

程太尉慌了，轉頭看國師，沒想到他也是一臉疑惑，摸不著頭腦，“這……這……她、她就是妖孽……”

南燭輕蔑一笑，道：“國師大人，你這就是空口無憑了，汙蔑我一介平民，還敢妄為國師，看來是要上奏皇上，讓他收回成命了。”

這時，外面一個人慌張跑進來對程太尉說了些什麽，他登時臉色就變了。

南燭跟童馥欣對視一眼，童馥欣開口逼問道：“程太尉，不知道是何事？”

“海荷、海荷她，現在在太子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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